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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猪儿妈

ZT古龙小说《七种武器》系列之《边城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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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8:56: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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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小姐是她?
一  “大小姐回来了!”  一听到这声音,花满天和云在天立即止位收势,马空群也脸露喜色,眉头却微皱起来。  “这个丫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种时候回来。”马空群看着迎宾处头也不回地对花满天说:“收剑,进去。”  “但傅红雪——”  马空群没有让花满天说下去:“傅公子要走,有谁拦得住呢?”  说完后,马空群就大步走回迎宾处,花满天却还犹豫地看着傅红雪。  这时叶开又笑了,笑着说:“花堂主,你放心好了,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以前,你就算用轿子也抬不走他的。”  听见这句话,花满天才稍微放心地收剑,转身和云在天欲走进,叶开突又问:“大小姐回来了,这位大小姐是准?”  “大小姐就是大老板白天羽的女儿。”花满大笑着说:“也就是白依伶。”  “哦。”叶开点点头:“也就是三老板将我们找来让她挑选丈夫的白大小姐。”  花满天笑了笑,转身走入迎宾处。  叶开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傅红雪,忽然笑了:“如果白大小姐选上你了,不知道马空群还会不会为了马芳铃的事而杀你?”  “这件事并不好笑。”傅红雪冷冷他说,他左手上的青筋已消失。  “事情的本身是不好笑。”叶开仍笑着说:“但里面的微妙关系,越想就越觉得有趣了。”  他觉得有趣,傅红雪却一点趣都没有,不理的迳自回身走向昨夜睡的房间。  “喂,你不想进去看看那位白大小姐吗?”叶开笑着说:“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留给你好了。”傅红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转角处。  叶开笑了笑,笑着抬头看着苍穹,一脸思索的神色,他现在想到并不是即将见面的那位白大小姐,而是昨夜四更后,迷迷糊糊睡梦中,所见到的那位长发披肩的飘逸女人。  长桌上的尸体已被移走,桌面已擦得光滑如镜,粥菜也换成了酒菜。  除了万马堂的人以外,昨晚被请来的客人都还在迎宾处,慕容明珠、云在天等面前的酒菜都未动过,那位爱酒无量的三无先生乐乐山,却早已又趴在桌面上了,看样子已喝醉了。  叶开微笑着走至自己的位子上,愉快地倒了杯酒,愉快地喝下。  “嗯,这是道地边城四十年陈的高粱。”叶开闭目喃喃他说。“好酒。”  “当然是好酒,万马堂从不用劣酒招待客人。”乐乐山忽然抬起头来,醉眼惺松他说出这句话后,又睡着了。  叶开看着他,又笑了笑:“看来三无先生又要加上一无了。”  他喝了杯酒后,接着又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听到有关酒的事,都会醒来。”  “答对了。”乐乐山这次没有抬头,只是翻个面就继续睡。  “看来叶公子真是三无先生的知己。”马空群不知何时已走入。  “知己谈不上。”叶开笑笑:“只是对酒有同好而已。”  马空群也笑了笑,然后转身面向大家:“粗菜淡酒,请各位随便用用后,稍作休息,晚饭时,在下定和各位共谋一醉。”  “大小姐呢?”慕容明珠急着问:“大小姐不是回来了吗?”  “是的。”马空群笑着说:“长奔驰,铁人也会疲倦,略微休息,晚宴定和各位共享盛餐。”  一直趴着睡的乐乐山,忽然又抬头:“不知她的酒量如何?”  “还可以喝两杯。”马空群说。  “那就好,那就好。”乐乐山又伏下,但口中仍念念有词:“我就怕她不会喝,万一让我灌醉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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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8:57: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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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后,每个人似乎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傅红雪自从回房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
  叶开没有回房休息,他也没有留在万马堂,他东游西逛,左瞧右看地就到了小镇,他沿
着长街慢慢地走着,那双永远笑眯眯的眼睛,就像是某种特制的精密仪器般扫向每个角落每
个人。
  若有人注意,他今天至少已打过三四十次呵欠了,可是他偏偏不去睡觉。
  他总认为人的一生已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浪费在床上了,没到非必要时,他是绝对不会去
睡觉的。
  他这个论调一提出,马上就有人问:“那么人生的其他三分之二是在干什么?”
  “三分之一是在等女人脱衣服。”叶开笑着说。
  “剩下的三分之一呢?”
  “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在等女人穿衣服。”
  叶开喜欢跟各式各样的人聊天,他觉得不管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有他可取之处,只有
去接触他们,才能发觉这些可取之处。
  他现在正好从一家杂货店走过,记得十年前这家也是开杂货店的。
  那时杂货店的老板,是个很乐观的中年人,圆圆的脸,无论看到谁都是笑眯眯他说:
“好吧,马马虎虎算了,反正都是街坊邻居嘛!”
  这个总是笑眯眯的老板姓李,别人都叫他李马虎,只可惜这位李马虎,已经马马虎虎地
到阎罗王那儿去开杂货店铺了。
  现在的这家杂货店老板姓张,名健民,大概有四十几岁左右,为人和和气气的,但只要
一见到小姐,那双眼睛立即就会变得色迷迷的。
  从他那张“老还俏”的脸孔看来,他年轻时一定属于英俊型的男人,只可惜这种男人所
娶的老婆,大多数是和他极不相配的女人。
  这一点叶开没有算错,因为他很快地就看见张健民的老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果不看人的话,光听她走路的声音,叶开一定会认为是大象在踏步。
  身高不到张健民的肩膀,手臂却比张健民的腿还要粗,一张脸就仿佛一个笨雕塑匠所雕
出来的“美女”般,令人实在无法欣赏。
  叶开一直认为美丑只是人的外表而已,最重要的是内在美。
  只可惜我们这位张健民的老婆,内外实在都是很“合一”的,已经都快四十岁的人了,
每天还打扮得跟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
  不开口还好,一说话简直可以把人吓得跳到屋顶上去,明明是粗哑、毫无磁性的声音,
硬要装出少女的娇嗔。
  现在她就用那听了会让人汗毛直竖的声音在对张健民说话。
  一看见她走出来,叶开就赶紧加快脚步地走过杂货店,她的声音,叶开实在不想再听到
第二次。
  他也很同情张健民,这种老婆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而且一忍就是十几年。
  叶开当然也知道张健民的老婆叫什么,她的名字和她的人实在是不搭配的,不过有一点
倒也说得过去,她的名字和她的人都属于东瀛扶桑的。
  她的名字叫江美樱。
  樱花是东瀛的国花,她的身材也是标准的扶桑身材,矮矮的,胖胖的。
  一过了杂货店,就是一家卖米粮的铺子,只要有关米的东西,这一家都有卖。
  叶开依稀记得十年前这一家并不是卖米粮的,是张老实所开的小面馆。
  如今这家米店的老板姓氏就和他的人一样,是很少见的,他姓首,叫微微。
  平时是个很规矩,很老实的人,只要喝了酒,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跟他的姓氏一
样,是个很少见的。
  边城小镇本就是个节俭、纯朴的地方,现在又是正午刚过,所以这时候米店里总是少有
人会来光顾的,首微微又和平常一样,伏在柜台上打瞌睡。
  看着他,叶开不禁又笑了笑,十年了,景物依旧,人呢?
  十年前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十年后万马堂的人却不知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又复活了。
  万马堂的人能复活,那么张老实、李马虎……这些本是小镇上的村民,会不会也跟着复
活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叶开就想起到小镇上来的目的,他抬头望了望对街的相聚楼,这个时
候,萧别离一定是在椎骨牌。
  还未进门,就己听见骨牌的声音了,叶开笑着推门而入,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是有人在推骨牌,却不是萧别离,而是一位长发披肩的女人。
  叶开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个女人,她并不是很漂亮的女人,也不是那种一见就会令男人
冲动的女人。
  这女人长身玉立,满头秀发漆黑,懒洋洋的披在肩上,一张瓜子脸却雪白如玉,脸颊上
却又带着些少女独特的嫣红。
  她不是那种令人一见销魂的美女,但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眸子,圆圆的,却又不大,黑黑的,却又带着些寂寞,就仿佛迟暮的
怨妇般孤独。
  她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很美,却美得可怜,美得令人心碎。
  就因为她的这双眼睛总是带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在,所以才不会令男人想去欺侮她。
  她穿着一身轻纱,自如雨后高挂苍穹的明月,她整个人也给人一种朦胧、虚无的感觉。
  但是在这种感觉里,却又给人一种白如雪,静如岩,飘逸如风,美如幽灵的气息在。
  叶开一有这种感觉,长街上就像吹来了一阵风,从他的身后吹迸相聚楼。
  风撩起了她的长发,她的白纱袍也在风中起伏如蓝色的海浪。
  叶开忽然发觉她的长袍下,几乎是完全赤裸的。
  等风静下来的时候,叶开的背已被汗水湿透,他从不会有过这种感觉,在他的记忆里,
从来也没有一个女人能令他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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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8:57: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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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一定叫叶开。”这个梦一样的女人,声音也如梦般迷人:“我姐夫时常向我
提起你。”
  “你姐夫?”叶开那勾人的笑容又放在脸上了:“你姐夫都说我什么?”
  “他告诉我,这里最危险的人就是你。”梦一般的女人笑起来就仿佛春雨落人湖水般令
人心旷神治:“叫我一定要提防你。”
  “提防我什么?”
  “提防你的手段。”她嫣然一笑:“他说你勾女人的手段就跟你的飞刀一样,是例不虚
发的。”
  “哦?你的姐夫那么了解我。”叶开笑着说:“他是谁?”
  “我。”
  萧别离不知何时已下楼,他就站在楼梯口,含笑看着叶开:“我就是她姐夫,她就是我
的小姨子。”
  “你结过婚了?”叶开一怔:“什么时候结的?”
  “七年前。”萧别离走至他平常所坐的老位子:“只可惜红颜命薄,三年前,她已死
了。”
  “姐夫,是不是我又令你想起姐姐了?”她仿佛在怪自己。
  “这三年来,我心已如止水了。”萧别离淡淡一笑:“思念总比没有好。”
  “对,思念虽然总是在分手后,但甜蜜一定多过痛苦。”叶开走了过来,找了张椅子坐
下:“你还没有向我介绍你这位小姨子叫什么名字?”
  “我姓苏,叫明明。”
  “苏明明……”叶开喃喃念着。
  “我姐姐叫苏今今。”苏明明笑着说。
  “苏今今?”叶开一笑:“如果你有妹妹,那么一定叫苏后后了。”
  “为什么?”苏明明微愣。
  “今天、明天、再下来就是后天了。”叶开说。
  苏明明“噗嗤”一声笑出:“如果你看过我姐姐,你就知道什么叫美女了。”
  “还好我没有见过。”叶开说:“你已经这样了,我如果见到你姐姐,一定跟你姐夫打
架。”
  “你也是那种会为女人打架的人?”苏明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要看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情形?”叶开笑着说。
  “如果是我呢?”苏明明的话还真他妈的“有种”。
  “他不会为你打架的。”萧别离替叶开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一个丁灵琳,已够他头痛
的了,如果再加上你,我保证他的头会大得跟牛一样。”
  “那不成了妖怪了。”苏明明又笑了:“牛头人身,我听说在遥远西方国度里,有一国
的人民就供奉这种神。”
  苏明明的外表看来,极惹人怜,可是说起话来,却又顽皮如怀春的少女。
  叶开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他的一双贼眼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扫描了,他又想起刚刚风撩
起她的白纱袍时,里面的情景。
  苏明明仿佛知道叶开在想什么,一阵红晕立即飞上了她的脸颊,头也斜斜地歪到一边去
了。
  叶开不喝已醉了。
  壶在桌上,酒已下了叶开的肚子。
  三样精致的小菜,一壶烈酒,三个人,骨牌已被推到桌子边了,萧别离将最后一张骨牌
放好后,才问叶开:“昨夜万马堂宴餐如何?这次的马空群又是谁?”
  一说到这个问题,叶开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相不相信
人死了以后,还会再复活?”
  “有一种人死了以后会复活。”萧别离说:“但那种人并不是完全死去,只是一口气憋
住而已,等这口气松开以后就会复活了。”
  “那种人只限于几天之内而已。”叶开说:“我说的是隔了十年之后的人又复活了。”
  “不可能。”
  “可事实摆在眼前。”
  “马空群又复活了?”萧别离说。
  “不止是他,公孙断、花满天、慕容明珠……所有十年前有关的人物都复活了。”叶开
说:“除了小镇上的那些暗桩。”
  ——暗桩,就是指张老实、李马虎那些人。
  “你看清楚了?”萧别离不信他说:“会不会是别人易容的?”
  “我这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叶开指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是易容乔装的,绝对逃不
过我的眼睛。”
  “会不会是双胞兄弟?”苏明明插口说。
  “一个人还有可能,但是那么多人……”叶开摇摇头。
  萧别离拿起酒杯,缓缓地喝着,双眼凝注着对面的墙壁,目光透过厚厚的墙,而落在一
个不知名的地方,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他声音就仿佛从那个不知名的地方传送过来。
  “在冥冥之中,有一股人类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存在。”萧别离缓缓他说道:“甚至在
还没有人类,盘古还没有开天之前,这股神秘的力量就已有了。”
  叶开在听,苏明明却在问:“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没人知道。”
  萧别离摇摇头,将目光收回,然后猛干了杯中酒。
  “马空群他们这次的复活,唯一解释,就是受了那股神秘的力量在操作。”萧别离说:
“我甚至怀疑,这股神秘的力量和这每七十六年出现一次的彗星有关系。”
  “为什么?”叶开问。
  “你记不记得近百年来,最惨烈最轰动的一次战役是哪一次?”萧别离说。
  “太平山血役。”叶开说。
  “太平山五百豪杰,本就是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杀人不眨眼
的狂徒?”萧别离说:“你知道原因吗?”
  “也许他们吃错药了。”叶开笑了笑。
  “四百多个人一起吃错药?”
  叶开耸了耸双肩,又笑笑。
  “那一夜若不是为首的连一方和他四十九位结拜兄弟还清醒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
  ——那一夜连一方和四十九位结拜兄弟正在夜饮时,忽然发觉四百多位的弟兄,个个眼
睛发红,口吐泡沫,举刀挥舞,每个人的神情都好像已发了狂的野兽般冲了过来。
  ——那一战从午夜杀到天明,光是流到地上的血,就足以集成一条河。
  ——连一方他们一边杀着,一边掉着眼泪,又有谁能忍心杀自己同甘同苦的弟兄?可是
他们已无可奈何,不杀他们,江湖势必因他们而遭劫。
  ——据后来收尸的人说,连一方的身上共有三百多处刀伤。
  ——大亮时,天空里就飞满了嗡嗡作响的苍蝇,站在山脚往上看,满山都是红色的,山
脚到山顶堆满了尸体,凤中充满腐尸的臭味。
  苏明明不禁伸手掩鼻,就仿佛她已闻到了当年那一战的腐尸味。
  叶开虽然没有像她那样,但他心里明白,只要再听一会儿,保证一定会大吐特吐,幸好
萧别离没有再说下去。
  他喝了口酒,叹口气,才缓缓地问:“你知不知道太平山那一战,是多少年前的事?”
  “七八十年?”
  “七十六年。”萧别离说:“正确时间是七十六年三个月又过七天。”
  叶开眼睛一亮:“那一年也是蓄星出现的年份?”
  “是的。”萧别离说:“那一夜彗星正好由太平山巅出现。”
  “你的意思是,太平山那些好汉会在一夜之间发狂,是受了这颗彗星的影响?”叶开问
萧别离。
  “是叁星影响了那股神秘力量,而那股力量操作了太平山那些好汉。”萧别离喝口酒,
注视着叶开。
  叶开一边思索,一边倒酒,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论,却相信在冥冥之中是有一股神秘力
量,但要他相信这股力量能达到萧别离所说的那种程度,他又怀疑了。
  况且这股力量又和每七十六年出现一次的彗星息息相关,这种事实在……
  可是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马空群他们为什么会复活呢?难道是这股神秘力量在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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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8:58: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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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是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吵醒的,他一睁开眼睛,左手立即握紧刀鞘。
  敲门声还在响,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傅兄,傅兄,你睡着了吗?”
  听见这个声音,傅红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听得出这个声音是谁。
  “阁下进入别人的房间,一向不是有很多种方法吗?”傅红雪冷冷他说。
  敲门声顿了顿,然后就响起了一阵轻笑,一条人影利落地从窗外掠了进来,一落地,立
即作揖,陪笑他说:“我是怕打扰到傅兄的——”
  “你已经打扰了。”
  人影一从窗口飞进,傅红雪就已坐起,他冷冷地看着这个一身华服打扮的慕容明珠:
“什么事?”
  “昨夜的那阵歌声,我也听到了。”慕容明珠说。
  “哦?”
  “我本想跟着傅兄一起去看。”慕容明珠轻轻他说:“谁知道我还没有出房门,就听见
我身后有人在说话:,少管闲事’。”
  傅红雪冷冷一笑:“原来慕容公于这么听话。”
  慕容明珠尴尬地笑笑:“声音一起,我立即回身,但是没有看到人,我连换了十几次身
法,始终见不到那个说话的人。”
  “你听得出是谁吗?”
  “没听过。”慕容明珠说:“只知道是个女的。”
  “女的?”傅红雪一怔。
  “声音很年轻。”
  傅红雪想了想,抬头看着慕容明珠:“你就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
  慕容明珠又笑了笑:“等我想去找你时,已经看不到你了,正当我想回房时,忽然发现
一条人影闪进马芳铃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马芳铃住在哪个房间?”傅红雪目露厉光地盯着他。
  “我……”慕容明珠又尴尬地笑笑说:“不瞒傅兄,我这次到边城来,本就是希望能接
近马芳铃,能——”
  “能当上万马堂的乘龙快婿?”傅红雪冷冷一笑。
  这次慕容明珠并没有很尴尬,他马上又说:“那个人影进入房间后没多久,就响起谈话
声,我觉得很奇怪,立即走迸窗口看,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看见他忽然出手点住她的穴道,然后挥刀……”慕容明珠余悸犹存。
  “砍了马芳铃的头?”傅红雪说,“那个人是谁?”
  慕容明珠害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那个人就是——”
  “咻”的数声,五六件暗器由窗外射人,直射慕容明珠的咽喉。
  暗器一响,傅红雪立即挥刀“当当”的,暗器一被傅红雪挥落,他立即一脚踹开窗子,
想看看窗外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一把长枪忽然由屋顶刺了下来,破瓦的声音被端窗子的声音掩盖住了。
  等傅红雪发现时,那把长枪已从慕容明珠的头顶刺人,穿过身体,钉在地上。
  身影一掠,傅红雪的人己穿破屋顶而飞出。
  屋宇重重,哪有人影?傅红雪放眼看去,只见远处仿佛有一匹马在荒野上奔驰,马上仿
佛也有人,一个像火球般的人。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棉布长袍,是鲜红色的,就仿佛血一般的红,又仿佛阳光下的玫瑰,
她骑着白马,纯白如雪,驰骋在这片广阔的荒原上。
  如海浪般的绿草和岩石像奇迹般的在她眼前分裂,飞快地又在她身后复合。
  乌黑的长发迎风飘扬,红袍在速度中起伏如波涛,她全身己因用力奔驰而被汗水湿透,
但她的神情却是愉快的。
  因为她能够完全体验到风的激情,马的跃动,生命的活力,边城的荒寂。
  这些感受,在江南是体验不到的。
  她这样奔驰大约快有半个时辰了,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若不是她忽然看见一个很
奇怪的人,正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她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等马儿静下来时,她正好面对着这个奇怪的人,这时她才发觉这个奇怪的人,有一张好
苍白的脸。
  苍白得就跟死亡一样。
  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
  然后她就看见了他的刀。
  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照时间来算,杀了人,立即骑马急奔,是应该可以到这片荒原上,所以傅红雪就来到了
这里。
  远远看来,只看见一团火球似的,等近了些,才看清是个女的,可是等她在面前停了下
来时,傅红雪傻住了。
  不,应该说又愣住了。
  这个穿着鲜红长袍,骑着白马的女人,竟然是早上才被砍了头的马芳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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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8:59: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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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傅红雪已见大多死后复活的人,已是见怪不怪了,但是猛一见到这个马芳铃,还
是吃了一惊。
  她却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她只是用一种很好玩的眼神看着傅红雪。
  “喂,你是谁?”她大声他说。
  “我是谁?”傅红雪苦笑了一下:“好像应该是昨夜砍了你的头的人。”
  “砍了我的头?”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昨夜?昨夜我的人还在关内。”
  “关内?”傅红雪微怔:“你昨夜不在万马堂?”
  “我今天早上才到的。”
  “那么昨夜被杀的不是你?”傅红雪说。
  “被杀?”她突然想起,眼睛立即一亮:“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杀了我三叔女儿的傅
红雪。”
  “你三叔?”傅红雪说:“你三叔是谁?”
  “万马堂的三老板马空群。”
  “马空群是你三叔?”傅红雪越听越迷糊:“那么你是谁?”
  “我?”她笑了起来:“我是白依伶。”
  “你是白依伶?”傅红雪这次才是真正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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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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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又见翠浓
  “我是白依伶。”  听见这句话,傅红雪只有叹口气,他除了叹气之外,还能做什么呢?白天羽明明没有女儿,白天羽唯一的遗孤,本来好像是傅红雪,可是到了后来却变成了叶开。  为了这件事,傅红雪还痛苦了五六年,后来才渐渐地减低悲痛。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傅红雪绝对相信,也知道的,白天羽白老前辈绝对没有女儿,他唯一的独生子就是叶开。  昨夜马空群忽然宣布要替白天羽的独生女寻找丈夫,这件事傅红雪相信叶开吃惊的程度,一定比他还要厉害。  傅红雪也相信叶开一定和他一样存着看下去的心理,看看这次马空群到底在耍些什么样的花招?所以在听见这个本来应该是马芳铃的人说自己是白依伶时,傅红雪马上收起吃惊的神情,然后就问她。  “你是白依伶?”傅红雪说:“有没有人说你长得跟马芳铃很像?”  “何止像,有人说我们简直是双胞胎。”白依伶笑了起来:“我想你刚刚见到我时,一定吓了一跳,以为见到了鬼是不是?”  “鬼有你这么漂亮吗?”  这句话是标准的叶开式,傅红雪居然也会说,而且说得面不红,耳不赤的。  只要是女人,一定都喜欢听到别人说她漂亮——这大概是女人的弱点之一吧?白依伶表面上虽然没什么,心里头已经开始“甜”了起来,她用一种很淡的笑容来答谢傅红雪的这句恭维话。  “马芳铃真的是你杀的吗?”白依伶注视着他。  “你说呢?”傅红雪说。  “你的确是个很像杀人的人。”白依伶说:“可是我却有一种感觉,马芳铃不是你杀的。”  “马空群如果有你这种感觉,世界就太平了。”傅红雪淡淡他说。  “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承认呢?”白依怜说。  “谁说我承认了?”  “那你为什么不否认呢?”  “有用吗?”  “至少你要试一试。”白依伶说:“我相信三叔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没有证据能证明人不是我杀的。”傅红雪忽然想起被杀的慕容明珠。  “同样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人是你杀的。”风撩起了她的秀发,就仿佛水中的金鱼在摆尾似的。  傅红雪想了想,忽然问她:“你能不能带我去马芳铃住的房间?”  “干什么?”  “我想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傅红雪说。  “好。”白依伶笑了起来:“但你要跟得上我才行。”  她双脚用力夹了一下马肚,马缰一松,嘴儿轻喊一声,白马立即放足奔了出去。  望着离去的火红人影,傅红雪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脚,眼中又拂上了一层无奈。  粉红色。  所有的装饰都是粉红色的,就连窗帘都是粉红色的。  这是傅红雪第一次走人女人的闺房,他到的时候,白依伶早已在房内等他了。  他本可以比她先到的,但他却宁愿慢慢的走,不知是为了白依伶?或是想折磨自己的双脚?房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处女体香,是本来就有了?还是由白依伶身上飘出来的?傅红雪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他正了正神,仔细地看着房内的一切。  一面擦得很亮的铜镜,摆在放满胭脂粉盒的桌上,几个粉扑零乱地堆在一旁,桌上还插有一朵开着粉红色花朵的金钱兰。  床上棉被已叠得好好的,显然的,这个房间已经有人整理过了,那么傅红雪想找的线索,是不是已经被掩盖了?白依伶坐在床沿,很有兴趣地看着傅红雪。  “我不知你是要找什么样的线索,可是我知道,如果有线索,也早已被人找走了。”白依伶说:“你说我的猜测对不对?”  “百密总有一疏。”傅红雪淡淡他说:“死人都会说话,更何况命案的现场。”  “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命案的现场?”  “你看这里的青石板,特别光洁,显然是刚清洗过不久。”傅红雪指着地板:“别的房间不清洗,为什么只洗这房间的地板?”  “因为地板沾有血迹?”  “是的。”  傅红雪蹲了下来,伸手摸着青石板,突然发现石板缝里有一根灰白色的头发,他捡了起来,面露疑色地看着。  “马芳铃今年大概有二十二岁吧?”傅红雪说。  “二十整。”白依伶说:“你突然问起这个干嘛?”  “二十岁的男人,可能会有灰白的头发,但二十岁的女人……”傅红雪摇摇头将那根灰白头发收了起来。  白依伶当然也看见傅红雪捡起的那根灰白头发:“你认为这根灰白头发是凶手的?”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傅红雪笑了笑,站起转身欲走,白依伶一怔,开口问:“这么快就搜完了?”  “正如你所说的,该有的都被人找走了。”傅红雪淡淡他说:“看来这根头发是唯一的线索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白依伶望着离去的背影,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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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2: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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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马堂似乎仍沉睡在寂静中,看来慕容明珠死在傅红雪房里的事,还没有人发觉,如
果让他们知道,一定又以为是他杀的。
  ——世上的确有很多事情是这样子的,只要人们认为你做错了一件事,那么以后的事,
就算你是对的,他们也认定你是错的,你就算有百口,也难辩解。
  慕容明珠看见的人影是谁呢?他既然知道凶手不是傅红雪,早上为什么不说出来?是不
是当时凶手也在场?慕容明珠的死,显然是凶手怕他泄密而灭口的,那么凶手为什么不在昨
晚就杀了他呢?为什么要留到下午?凶手进人马芳铃的房间,并没有引起她的惊叫,显然凶
手是她所熟悉的人,说不定昨晚的碰面,是他们早已约好的。
  如果是约好的,凶手又为什么要杀她呢?是为了什么理由杀她?马芳铃与傅红雪的房间
距离并不是很远,但傅红雪因为在思考,所以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这一慢,他才能听见另一个脚步声,这个脚步声来自走廊左侧的迎宾处里。
  脚步声虽轻微,却是碎步,通常都是女子才会有这种走路法。
  这个念头刚起,傅红雪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淡如莲花。
  多么熟悉的香味!
  随着这股香味飘来了一声哀怨的叹息。
  “唉!”
  叹息声不长,却已紧紧地扣住了傅红雪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触角”。
  这个声音……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傅红雪的脸上,不知是因为疑惑而泛起红晕?抑或是
内心深处的那个触角被触动?窗子的宣纸上,慢慢地映出了一个纤细的人影,这个人影轻轻
地叫了一声:“小傅。”
  多么遥远的一声?却又是那么的近?多么虚幻的一声?却又是那么的真实?多久了?大
概有千百年了吧?傅红雪眼前的回忆,就宛如刀出鞘般的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
  同样的边城,同样的地方,那时才十八岁的傅红雪,带着一把经过诅咒的刀,和十八年
的恨怨来到了这里。
  那一夜,就在那一夜……那一夜回房后,傅红雪没有点灯的就躺在床上,他从小就已完
全习惯黑暗。
  黑暗中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只温暖、光滑、柔细的手。
  傅红雪静静地躺着,让这只手握着他的手——没有握刀的一只手。
  然后黑暗中才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梦幻般的声音,耳语般的低语:“小傅,我已等了很
久。”
  这是个温柔、甜美、年轻的声音。
  这是少女的声音。
  “你的确等了很久?”傅红雪冷冷他说。
  “不错。”梦幻般的声音又响起:“只要你能来,我无论等多久都值得。”
  那时傅红雪还不知道她是谁:“你已全都准备好了?”
  “全都准备好了。”少女说:“无论你要什么,只要说出来就行。”
  傅红雪什么都没有说,身体也没有动。
  少女的手更轻,梦幻般的声音更柔:“我知道你要什么……”少女的手在黑暗中摸索,
找着了傅红雪的衣钮,她的手轻巧而温柔……傅红雪忽然已完全赤裸,屋子里没有风,但他
的肌肤却如在凤中一样,已抽缩颤抖。
  “你一直是个孩子,现在,我要你成为真正的男人。”少女的声音如梦呓:“因为有些
事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做……”
  少女的嘴唇温暖而潮湿,轻吻着傅红雪的胸膛,她的手在傅红雪的身体仿佛还余留着那
只手的温暖,现在走廊上也没有风,但他的身子却已在颤抖,抖如春天里的莲花。
  傅红雪凝注着窗户上的人影,那梦幻般的声音,在阳光下听来,竟和在黑暗中同样的温
柔。
  ——那温柔而轻巧的手,那温暖而潮湿的嘴唇,那种秘密而甜蜜的欲望……这些本来都
已遥远得犹如虚幻的梦境,但在这一瞬间,这一刻,忽然全都变得真实了。
  傅红雪紧握着双手,全身都已因紧张兴奋而颤抖,但是他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窗
户上的人影,冷漠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
  窗户上的人影仿佛也感觉得到傅红雪眼中的热情,而抽悸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那如梦
幻般的声音又响起:“十年了,你有没有忘记过我?”
  怎么可能忘记?她是傅红雪的第一个女人,是他全心全意付出的人,虽然后来知道她对
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已付出,又如何收回来?——如果你也会像他那样地付出过,那
么你就知道能不能收回来。
  付出的感情,就宛如泼出的水一样,只能停止、而永远无法再收回。
  三傅红雪的身子已不再颤抖了,火样热情的眸子也逐渐熄敛了下来,代之而来的是痛
楚。
  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痛楚。
  十年来最不愿见到的人是她,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想的又全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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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3: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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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浓。
  这名字如天边浮云般遥远,却又如影子般的跟随着傅红雪。
  有过痛苦,当然也有过快乐,有过烦恼,也有过甜蜜,有多少次甜蜜的拥抱?多少次温
柔的轻抚?虽然这一切都已成了过去,但是那种激情后的刻骨铭心,魂牵梦索的情感,却如
蛆般的附在他骨髓里,日夜不停地啃着他的骨髓。
  多少次他想用酒来麻醉自己,但是真的能麻醉吗?真的能忘了吗?若是永远忘不了呢?
忘不了又能如何?记得又如何?人生,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生?人之所以会有痛苦,那是因为
人类是有情感的动物。
  你只有在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痛苦。
  ——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一。
  日已偏西,暮霭苍茫。
  万马堂仿佛罩上了一层轻纱,窗户上的人影就仿佛图画中的水墨般朦胧。
  “十年前你不该来,十年后你也不该再来。”人影轻轻他说:“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为什么呢?傅红雪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也没
有他的亲人在,这里只有回忆。
  痛苦的回忆!
  他来到这里,为的只是去品尝那痛苦的回忆?傅红雪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但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十年前的万马堂虽已被你们毁了,但十年后的万马堂
却是为了毁灭你们,而再度出现的。”她的声音虽然隔着窗子,却依然是那么的轻柔:
“走,快点离开这里,小傅,这里的一切,绝对不是你所能想象得到的。”
  走?十年前的走,换来了十年的痛苦。
  十年来他才深深体会到,这世上除了仇恨之外,还有一种比仇恨更可怕的感情。
  仇恨令他想毁灭的,只不过是他的仇人,但这种感情却使得他想毁灭自己,想毁灭整个
世界。
  十年的痛苦,才让他知道一件事。
  男女之间,有句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你若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会明白?“十年前我已错了一次。”傅红雪的眼睛里
虽然有着痛楚,声音却是平静的:“今天我不想再错。”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十年前,我己错误地让你走,今天我又怎能再让你走呢?”
  “你不能——”
  显然的,她也知道傅红雪的意思,也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但她已来不及阻挡了。
  窗子一破,傅红雪的人已到了里面,但是任他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翠浓。
  傅红雪一落定,翠浓就鬼魅般的消失,迎宾处里只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如果不是这股香气存在,傅红雪一定会以为刚刚又是午夜梦回的幻境。
  夕阳的余晖穿过已破了的窗子,停留在傅红雪的脸上,此刻他已不再有悲痛,也不再有
激动了,他的脸又恢复了像是远山上的冰雪雕成的。
  ——一种从不溶化的冰雪。
  他的头已低下,仿佛在看着刚刚她站立的地方,又仿佛在沉思。
  就在这同一时间里,叶开也在沉思。
  他的人虽然已回到了万马堂,却是在屋顶上沉思。
  四叶开就坐在傅红雪的屋顶上,就坐在被一枪刺破的屋瓦旁,他双眼注视着破洞,房内
的一切也尽在叶开的眼底。
  被枪刺在地上的慕容明珠,此刻已不见了,房内也已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点也看不出
曾有过打斗的痕迹,除了屋顶上的这个破洞。
  慕容明珠的尸体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叶开移走的?如果是叶开,他为什么要移走尸
体?如果不是,那么又是谁?这些问题,傅红雪连想都没有想,他离开了迎宾处,就直接回
到房里,他当然也看见房里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慕容明珠的尸体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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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3: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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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躺在床上,一躺下,就看见了叶开的一双眼。
  叶开从破洞中看见傅红雪进来,看见他躺下,也看见傅红雪看见他,但是傅红雪却连一
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叶开实在不能不佩服他。
  “你是不是人?”
  叶开不知何时已下了屋顶,而从门口走进,他就站在床前盯着傅红雪。
  “你是不是狗?”傅红雪不答反问,也只有傅红雪才会用这样的句子来作回答。
  “你房里起了这么大的变化,尸体忽然不见了,你一点也不惊讶?”叶开说。
  “只有狗才会对尸体有兴趣。”傅红雪淡淡他说:“我就算不是人,也不可能会是狗
吧?”
  “你看见我在屋顶上,就知道我一定知道慕容明珠的尸体到了什么地方去?”叶开找了
张椅子坐下:“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我明知道你会告诉我,为什么还要问呢?”傅红雪说。
  “如果我忽然问不想告诉你呢?”叶开说。
  “那么我问了也是白问。”傅红雪忽然笑了:“那么你就不是叶开。”
  听见这句话,叶开也笑了:“看来你很了解我。”
  “彼此。”
  叶开又笑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壶酒,打开壶盖,对着嘴灌了一口,酒香立即溢满了房
间。
  “我离开萧别离后,忽然想起有件事要问你,就朝你的房间走来,在还没有到你的房间
时,我听见了房内传出了一种不可能是你会弄的声音。”叶开说:“那是一种泼水的声音,
所以我立即上了屋顶,一上屋顶就发现那个破洞,我从那个破洞里看见公孙断在搬动慕容明
珠的尸体。”
  “公孙断?”傅红雪微愣。
  “是的。”叶开说:“公孙断一出房门,我当然跟了上去,但是在半路上,却看见你和
一个女人走进马芳铃的房间。”
  “你一定想不到这个女人是谁?”傅红雪说。
  “本来是猜不到,可是等我看见她的脸时,我就知道马芳铃为什么一定要死了。”
  “哦?”傅红雪说:“马芳铃为什么一定要死?”
  “因为马芳铃不死,白依伶就无法出现。”叶开说。
  傅红雪看着叶开,在等他的解释。
  “死人虽然复活了,但活着的人的青春,却不可能永远停留。”叶开说:“十年前万马
堂的人只剩下马芳铃一个人活着,经过了十年,岁月多少会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傅红雪同意地点点头。
  “但是这次马空群他们的样子却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一点老的样子都没有。”叶开说:
“事情要和十年前一样,马芳铃就必须死,但是他们虽然会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方法复
活,却无法令岁月痕迹消失。”
  “所以马芳铃就必须死。”傅红雪说:“所以才会有白依伶。”“应该是这样。”叶开
又喝了一口酒:“你和那个白依伶的对话,我不但听见了,也看见你背着她拔下自己的头发
丢在地上,然后捡起,说可能是凶手遗留下来的。”
  ——原来那根由石板缝中捡起的灰白头发,是傅红雪自己拔下来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的用意又是为了什么?“我这么做的用意,我想你一定知
道。”傅红雪笑着说。
  “你一看房间已被收拾得那么干净,当然知道不可能会再有任何线索留下来,所以你就
替凶手制造一点线索。”叶开说:“你当然知道这个线索一定会传到凶手的耳朵里,那么凶
手一定会心虚地想来掩灭线索,或者是杀了你。”
  叶开笑了笑,又说:“只要他一动,你就能抓住他的尾巴。”“只要那个凶手有你这么
聪明,我的那根头发就白白牺牲了。”傅红雪叹了口气。
  “你放心,就算他有那么聪明,也一定会动的。”叶开说:“因为他不能冒险。”
  傅红雪想了一会儿,才又说:“后来呢?后来我在走廊上遇见的事,你有没有看见?”
  “我和你一样,只听见声音。”叶开说:“在我躲的地方,只能看见走廊上的情形,而
无法看见迎宾处的里面。”
  傅红雪又陷入沉思。
  叶开看了他一眼,马上又说:“人死都可以复活,声音当然也会有相似的。”
  “那是她的声音。”傅红雪说:“我敢保证,那是她的声音。”“就算是她好了,你又
能怎么样呢?”叶开说:“她不想和你见面,一定有她的苦衷在,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谁说我在折磨自己?”傅红雪的脸上虽然很平静,内心却已在滴血了。
  叶开当然知道他内心的感受,可是又能如何?感情的事,不是第三者能帮助的,更何况
是这种刻骨铭心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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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4: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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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十年,没有别人比他更了解傅红雪的感情,他表面上看来好像是个很冷漠、孤傲
的人,其实情感比谁都痴,都热情,比谁都渴望爱情。
  从小被训练成一个复仇的工具,长久下来,他已在自己的心深处筑了一道墙,自己的情
感固然无法挣脱出,别人的情感也根本进不去。
  所以他就越冷漠、越孤做,越是这样,他的心就越是空虚,说不出的寂寞,说不出的空
虚,尤其是到了夜深入静的时候,他寂寞得简直要发疯。
  他时常会终宵难以成眠,所以常常瞪大了眼睛,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到天明。
  他也很想能找到个可以互相倾诉,互相安慰,互相了解的伴侣,却又始终不敢将自己的
情感付出去。
  最近他常常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翠浓那么残忍,也许他始终都是在爱着翠浓的,
可是他自己却又拒绝承认。
  人为什么总是对已得到的情感不知加以珍惜,却在失去后再追悔呢?——这种痛苦,本
就是人类最古老最深邃的痛苦。
  万道彩霞,从窗外射了进来,将床上的傅红雪照成了光暗两面。
  看着他,叶开的眼中又浮出了一抹痛楚,眼前的这个人,本来应该和他一点关系也没
有,本来也许是一个很平凡很平凡的人,但由于上一代的自私、仇恨的错误,他变成了一个
代人复仇的工具。
  虽然后来叶开说出了这个秘密,但不幸已留在了傅红雪的身上,任叶开再怎么补偿,也
无法挽回……一口酒,一半从喉咙流入,一半从嘴角溢出,叶开用衣袖抹了抹嘴,才再开
口,说的却已和走廊的事无关了。
  “公孙断本应该是一个脾气暴躁、刚烈的人,可是这次的公孙断却不一样。”叶开说:
“你有没有感觉到?”
  傅红雪在听。
  “慕容明珠死在你房里,他不但没有张扬,反而悄悄地将尸体移走,把房间打扫干
净。”叶开说:“还有早上马空群质问你时,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后来逼你出去要动
手时,公孙断也没出来。”
  叶开注视着傅红雪,接着又说:“这种种的反常行为,你可了解到什么?”
  “我在听。”傅红雪说。
  “今日的万马堂绝不是那么单纯的只为了要杀我们。”叶开说:“万马堂重现江湖,一
定是有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阴谋?”傅红雪说:“什么样的阴谋?”
  叶开又喝了口酒后,才说:“要万马堂重现江湖,需要多少的财力?不要说要这么大这
么多的房子在一夜之间恢复旧观,就拿马空群他们这些人来讲,他们真的是死后复活吗?”
  叶开自己笑了笑,又说:“别说你了,我都不相信,可是你我一定都看得出来,这些人
绝不是别人乔装易容的,他们的的确确都是当年的那些人。”
  他又说:“早上我到萧别离那儿,他的看法是,这些人死而复活是受了每七十六年一现
的彗星所影响。”
  “彗星影响?”
  “他说在我们居住的这个空间里,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而这种神秘的力量
又受了每七十六年一现的彗星影响。”叶开笑着说:“然后这种神秘的力量操作了这些死而
复活的人。”
  叶开注视着他:“你相信吗?”
  傅红雪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萧别离的话和他倒满相似的。”
  “他?”叶开说:“他是谁?”
  “燕南飞。”
  “燕南飞?”叶开一怔:“就是那个公子羽的接棒人燕南飞?”“是。”
  “他不是死了吗?”叶开说:“五年前他已死在你刀下了。”“万马堂那么多人都能同
时复活了,何况只有一个燕南飞。”傅红雪淡淡他说。
  “说的也是。”叶开自嘲地笑一笑:“你在什么时候碰见他?他说了些什么?”
  傅红雪将昨夜回房后,听见歌声,追了出去,到了小山丘遇见的那些怪异现象,然后燕
南飞出现,讲了那些诡秘的事,最后还是难逃一死的过程,慢慢他说了出来。
  六落日西沉,大地间呈现出一片灰蒙蒙,远处已有了点点灯火在闪烁。
  苍穹的北方那颗最亮的星星也已在眨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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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4: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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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房里的油灯还未点燃,他们两个人浸在暮色里。
  听完了傅红雪的叙述,叶开陷入沉思中,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瞳孔的深处,慢慢地凝结
出一团光芒。
  傅红雪说完话以后,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开,他在等着叶开思索后的结论。
  不知过了多久,当叶开瞳孔中的那一团光芒消失后,他才缓缓举起酒壶,灌了一口,才
说:“由小山丘迸射出的光束,凝结成一个燕南飞,这种事若非亲眼看见,谁也不相信。”
  “我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了,何况是听的。”傅红雪说。
  “在我们居住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这种说法和萧别离的冥冥之中有一种神
秘力量存在的说法,倒满相似的。”
  叶开笑笑。
  “据燕南飞说,要进入‘第四世界’的人,必须先死了,才能进入。”傅红雪说:“这
意思就是说,在‘第四世界’的人都是死而复活的人。”
  “就像马空群他们?”叶开又喝了口酒:“看来我们只有接受这个事实了。”
  “什么事实?”
  “冥冥之中是有一种神秘力量存在,和我们居住的空间里有‘第四世界’存在。”叶开
笑着说:“否则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我们现在所遇到的一切?”
  看来这大概是目前唯一最好的结论了。
  叶开看看窗外的天色,天已黑了,是吃晚饭的时候,也是白依伶要和大家见面的时刻。
  “晚上这顿饭,不知马空群又有什么新的花样?”叶开站了起来:“照下午的情形看
来,白依伶挑选的人,八成是你。”
  叶开不等傅红雪开口,马上又说:“不过你先别高兴,说不定会爆出冷门。”
  说完后,叶开赶紧地笑着溜出,他相信傅红雪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什么玩笑都可
以开,就唯独不能说到男女之间的事。
  看着叶开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傅红雪轻轻地叹口气,轻轻地自语:“你错了,我如果再
经不起这种玩笑,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你也错了。”叶开的脸忽然又出现在门口,他笑着说:“你难道不觉得小山丘是所有
秘密的关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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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6: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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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小的小人
  晚餐是在万马堂的正厅进行的。  九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在旁侍候的仆人大约有二三十个人,桌上的菜,不大多,大概只有七八道菜——每次上七八道菜而已。  菜当然都是道道地地的关外菜,每道菜都很可口,但最令叶开感兴趣的是,桌子中央摆在火炉上的一锅热汤。  锅里只有纯土鸡切块,再加上纯边城的烈酒,放到火炉上煮,等煮开了,锅里烈酒冒上来的热气会燃烧起来。  大约燃烧一杯茶的功夫,火会自动灭,这时锅里的烈酒已没有酒的辣味了,但依然有酒的味道,喝起来格外顺口,鸡肉当然是没话讲,一级棒的!  “这是什么菜?”叶开喝了一口汤后,惊奇地问。  马空群笑了笑:“这是边城的名菜,叫‘烧酒鸡’。”  “烧酒鸡?”叶开想了想,一笑:“这倒真是名符其实的烧酒鸡。”  叶开又舀了一碗汤,一边喝,一边问:“你说这是边城的名菜,怎么我以前来的时候没吃过呢?”  “你是多久以前来过边城?”花满天忽然开口说。  “十年了吧?”叶开笑着说。  “难怪你没有吃过。”花满天笑了:“这道菜是七年前,我们三老板闲极无聊时才变弄出来的。”  “七年前?”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吃什么都暖不了身子,喝酒当然是可以暖和身子,但是喝多了是会醉的。”马空群得意他说:“于是我就想,如果将烈酒和鸡放在一起煮,是不是可以达到既不会醉,又可以暖和身体呢?”  “于是你就试了?”叶开问。  “所以才有今天这一道‘烧酒鸡’。”马空群说。  “这么好吃的菜,慕容兄真是没有口福。”叶开淡淡他说:“今夜的盛宴,慕容明珠为什么没来参加呢?”  一直沉默的公孙断忽然开口说:“他下午临时接到家信,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  “他如果在的话,一定也会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叶开偷偷瞄了傅红雪一眼。  傅红雪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依然冷漠地吃着,不过他的眼尾有意无意地望向马空群。  马空群却是在看着公孙断,脸上微露怒意:“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当时告诉我?”  “那时候三老板正好在午睡。”公孙断的头微微低着:“我刚好又忙,所以就忘了。”  “我希望下次不会有这种事发生。”马空群说。  “绝不会。”  马空群又看了公孙断一眼后,举杯,面带微笑地对着众人:“少了一个慕容明珠,对各位来讲,未尝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对我却没什么影响。”乐乐山笑着说:“我年纪已一大把了,还有什么好竞争的。”  “年轻人虽然俊俏,但经济基础不稳呀!”白依伶忽然笑着说。  “哦,是这样的吗?”乐乐山好像忽然问容光焕发了起来。  “看来年轻人应该好好努力工作了。”叶开笑望依伶:“否则再过几年,每个小姐都和白大小姐的想法一样,我们不就惨了。”  “本来就应该这样。”白依伶说:“时下的年轻人除了争强好胜之外,几乎已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  “但若不是这些年轻人的争强好胜,当今的江湖,不知成了什么样了?”叶开笑着说:“你说是吗?”  “不管年轻人或是老人,都有他们的好处。”马空群笑着举杯:“来,大家来于一杯吧!”  一听到要干杯,最乐的是乐乐山,只可惜这个人好酒而元量,这一杯下肚后,他大概又要醉倒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笛声柔美悠扬,曲调缠绵悱恻,不知不觉间已迷漫了整个大厅,也将人们心里的醉意涌了上来。  乐乐山醉眼朦胧地看着门口,两个人随着笛声从门外黑暗处走了进来,是两个小小的小人。  两个很小很小的人。  一个小小的小老头,一个小小的小老太大,小小的脸,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一根白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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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7: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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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小的人,身上无论什么地方都要比平常人小一半。
  但是他们的身材却很匀称,绝没有一点畸形丑陋的样子。
  小老头头发花白,面貌慈祥,小老太太眉清目秀,温柔娴静,拿着笛子的一双手,就好
像她手里的白玉笛一样晶莹圆润。
  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这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配得真是好极了。
  没有人出声,叶开也没有,无论谁听见了这样的笛声,看见了这么样的两个人,都会愣
住的。
  只有白依伶例外,她一看见这两个人走进来,脸上立即露出了花一般的笑靥。
  “老先生,老太太,你们怎么来呢?”
  “我们当然一定要来。”小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这是你的大事,我们怎么能够不来
呢?”
  大事?白依伶的大事?这两个人难道是为了白依伶选丈夫的事而来?难道这小小的小老
头也想来竞争?马空群忽然站起,忽然恭恭敬敬地向这个小老头躬身行礼。
  小老头仿佛很惊异:“我只不过是个平庸老朽的老头子而已,阁下为什么如此多礼?”
  马空群的词色更恭敬:“看见风老前辈,谁敢无札?”
  叶开的眼睛忽然亮了,吃惊地看着小老头。
  “风老前辈?”叶开的声音也充满了惊讶:“你就是那位‘千里飞云、万里捉月、神巧
无影追风叟’的风老爷子?”
  小老头微笑点头。
  叶开又看向拿着白玉笛的小老太太:“风叟月婆,形影不离,这位当然就是名满天下的
月婆婆了。”
  “想不到这位年轻人小小的年纪,就已有这样的见识了。”月婆婆笑容慈祥。
  “两位前辈不在伴月小楼纳福,到这种穷荒之地来干什么?”马空群干笑两声。
  “三老板今夜将这些人聚在一起,为的是什么?”追风叟看着他直笑:“为的当然是白
大小姐的婚事。”
  马空群一愣:“你们怎么会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追风叟笑得更开心:“这种事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说是不是?
白大小姐。”
  “这种小事,想不到也惊动了你们两位?”白依伶笑着说。
  马空群吃惊地看着白依伶:“伶儿,你怎么认识两位老前辈?”
  “他是王老伯的棋伴。”白依伶笑着说:“我在王老伯那儿住时,他们还时常教我下
棋。”
  “什么棋伴?我们只不过是他的下人而已。”月婆婆笑着说。下人?这种已近乎神话人
物的老前辈居然是别人的下人?那么这位王老伯怕又是何人?能拥有像追凤叟、月婆婆这样
的下人,这位王老怕到底是何方神圣?叶开实在是惊讶极了,就连一向沉静的傅红雪也动容
了。
  “是不是王老伯伯他叫你们来的?”白依伶笑得更可爱。
  “除了他,还有谁能叫我们这个小老头跑这么远的路呢?”追风叟说:“不过就算他没
说,我们也会来的,因为你是我们的‘小可爱’。”
  “自从你走了以后,那儿好像忽然间少了什么似的。”月婆婆笑着说:“他们两个人的
眉毛,好像忽然都打结了,成天皱着眉头在下棋,一颗棋子举起,停在半空中老半天,也不
落子,两个人虽然在下棋,却仿佛在比赛叹气。”
  “你还不是一样。”追凤叟说:“成天躲在房里,笛也不吹了,两只眼睛红通通的。”
  这两个人的年纪都已经百岁了,说起话来,却跟孩子没两样,教人听了,实在觉得好玩
极了。
  但叶开知道,这两个实在是“很不好玩”的人,远在叶开的爹娘还没有谈恋爱时,他们
两个人就已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了。
  追风叟的固执,月婆婆的任性,也和他们的武功一样可怕。
  月婆婆任起性来,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星星,她也非摘下不可,追风叟如果认为你非死
不可的活,那么你就是躲到天皇老子的床下,他也非杀了你不可。
  这两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和白依伶这么亲切,叶开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月婆婆仿佛也觉得叶开很有趣,她的一双小小眼睛,此刻正笑眯眯地盯着他。
  叶开从来也没有觉得让女人看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可是现在地上如果有个洞,保
证他一定马上躲进去。
  追风史也在看,他的目光锐利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叶开脸上。
  如果让叶开来说,什么比被一个女人看得“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他一定会说,同时
让两个小小的小老人盯着看。
  叶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时,忽然听见月婆婆在说:“小小伶儿,今天这几个男的里面,
是不是有一个会成为你的丈夫呀?”
  “我——”白依伶居然也会脸红,居然也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糟老头,你看看我们的小小伶儿,居然也有脸红的时候。”月婆婆笑着说。
  “人家小女孩呀!”追风叟笑了笑:“哪像你,脸皮大炮都轰不破!”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是厚脸皮了?”月婆婆故意板起脸孔。
  追风叟马上装无辜状:“我的意思是说你是美人,美人通常都不会脸红的。”
  拍马屁的活,不管是年轻或半死的人,都是喜欢听的,所以月婆婆的心花马上怒放了。
  追风叟趁着月婆婆侧头时,赶紧地向白依伶做个鬼脸,她也回了一个鬼脸,两人目光相
触时,各自做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叶开也在笑,他是笑月婆婆明明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的举动,可是却装作不知道。
  ——这本就是做夫妻应该做到的事,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比不让步的好。
  月婆婆元疑很了解这个道理,所以她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动作,等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来,才开口说:“小小伶儿,不管你挑上的是谁,我们两老这一关,他是非过不可的。”月
婆婆随即又笑着说:“不过我们不会大为难他,只会小小地考他三关而已。”
  “三关?”白依伶仿佛比她未来的丈夫还急:“哪样的三关?”“头关当然是外表
了。”月婆婆笑着说:“第二关嘛?当然是由我这个死老头考考他的武功。”
  她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第三关当然是由我这个老太婆来坐阵了。”
  “第三关是什么?”
  “检查身体。”月婆婆说。
  “检查身体?”自依伶一怔:“怎么个检查法?”
  “脱光。”月婆婆说:“当然是脱光呀!否则身体怎么检查?”“脱光?”这一下白依
伶也吓了一跳:“叫他脱光了衣服,让你检查?”
  “是的。”月婆婆一脸正经状。
  “可是……可是他脱光了,你……你怎么检查?”白依伶不知用什么词句来讲。
  “一寸一寸地检查。”月婆婆说:“否则我又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毛病呢?”
  一个大男人脱光了衣服,让一个女人来检查,就算这个女人年纪已过了半百,但她总归
是个女人,这种事任谁都会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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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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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婆婆的话,令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叶开,因为月婆婆的目光,现在就仿佛是
一双灵巧的手,已经在剥他的衣服了。
  她仿佛已认定叶开就是白依伶的丈夫,所以目光里都充满了检查的意味。
  叶开好不容易等到月婆婆的视线离开了他的脸上,才稍为地喘了口气,然后他就听见月
婆婆在问白依伶:“小小伶儿,你选的是哪一位呀?”
  白依伶一直垂着头,红着脸,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嘴角已情不
自禁露出了喜悦,她笑得就像是刚偷来了八只鸡的小狐狸。
  她究竟喜欢的是谁?她会选上哪一个呢?每个人都在看着她,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傅红
雪,都忍不住地想看看她到底选的是谁?乐乐山刚刚仿佛已醉了,此刻却忽然间清醒得要
命,他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月婆婆见白依伶没有作声,又问了一次:“说呀!小小伶儿。”白依伶头垂得更低,脸
更红了,显得又难为情、又可怜的样子,费了半天劲,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轻得就好
像蚊子在叫。
  但是这么轻轻的一声,却已令乐乐山的心都快掉出来了,全身都软了,差点就跌到桌子
底下去。
  “到底是谁?”月婆婆“皇帝不急,急死大监”地又问:“你总要说的吧?”
  一直在旁边微笑观看的马空群,忽然开口:“伶儿迟迟未说的原因,我大概可以知道一
点。”
  “什么原因?”月婆婆说。
  “她怕被她选上的人,不答应呢?”马空群笑着说。
  “谁会不肯?”
  “万一有人不肯呢?”马空群说。
  “谁不肯,不答应,我们就杀谁。”追风叟笑容一收,目光从每个人脸上移过:“我的
话,各位大概听清楚了吧?”
  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靠山,人又长得漂亮极了,有谁会不答应呢?叶开知道有一个
人一定不答应的,因为他已看见这个人站了起来。
  傅红雪冷冷地站起,一言不发转身要离去。
  月婆婆脸色一变:“你要干什么?”
  傅红雪虽然停止了脚步,头却没有回,只是冷冷他说了三个字:“夜深了。”
  说完了,他又用那奇特笨拙的步法,走向门口。
  月婆婆的目光刚露出了厉光,追风叟的人已忽然间到了门口,挡住了傅红雪的去路。
  夜深了,是睡觉的时候了,也就是说,不答应的意思,傅红雪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每
个人都懂他的意思,追风叟更听得懂了。
  他挡在门口,一双小小的眼睛里虽然没有发出像月婆婆那样的厉光,却已充满了杀气。
  门被挡住,傅红雪只有停了下来,他那双冷漠却又带着元边寂寞的眸子,正冷冷地迎向
追风叟的目光。
  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本来是欢乐的气氛,刹那间变成了杀气腾腾的战场。
  在这种情形下,照理说应该是做主人的马空群出来打圆场,然而,叶开却发现他正笑眯
眯地坐在那儿,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傅红雪虽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他的左手却青筋已突起,那双冷漠寂寞的眼睛里,又拂
上了一抹痛苦;一抹深远古老的痛苦。
  追风叟目露杀机,脸却在笑:“阁下是不是想睡了?”
  “是。”简单地回答。
  “想睡就是不答应了?”追风叟又问。
  这一次傅红雪没有回答。
  ——有时没有回答,就是默认的意思。
  追风叟懂,所以他不但眼睛有杀气,连身体都己被无形的杀气布满了。
  话已说出,干戈仍未动。
  人却已动了。
  叶开忽然间笑眯眯地站到了追风叟和傅红雪的旁边,笑眯眯他说:“这么重大的事,我
想自大小姐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决定,此刻夜已深了,大家不妨先休息一夜,说不定明天白
大小姐就有了决定?”
  追风叟转头看叶开,却不是在看他的脸,而是看他站立的方位,看了一会儿后,忽然笑
了,笑着说:“好,好,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有他狂做的地方。”
  “不敢。”
  叶开看来虽然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但是那里却无疑已阻挡了追风叟的攻路,也可防住
月婆婆的攻击。
  一看见他挺身而出,月婆婆的眼中,就露出了惋惜之色,她忽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想不开。”月婆婆淡淡他说:“难怪现在的人都活不长。”
  她虽然只是站起来,内行人却一定看得出来,她已将被叶开封死的部位,又破开了。
  她一站起来,叶开的人没有动,左手的食指、拇指和中指却动了三下。
  只动了三下而已,月婆婆的目光却已露出了惊讶。
  看似随意的三下,却无疑已比当代剑客的致命一剑还要厉害。
  这种无形的交手,也只有像追风叟、月婆婆这样的高手才看得出来,才体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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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9: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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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忽然间好像被人点住了穴道般的静止不动。
  连风好像也不动了,大厅上一片凝重的气氛,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其他的人虽然没有
参战,却仿佛已交手了数百回合般的疲倦、虚脱,额上的冷汗直冒,背上的衣衫都已湿透
了。
  这种局势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有一世纪呢?才见白依伶娇嗔一声,站了起来。
  “风公公、月婆婆,你们再这样的话,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月婆婆又笑了。
  “就……就去死。”白依伶说。
  “死不得。”追风叟急着说:“你一死,我们怎么向他交代呢?”“他”当然是指白依
伶口中的“王老伯怕”。
  “你们这样的逼人家,就好像……我没人要似的。”白依伶撒娇他说。
  “那你要我们怎么做呢?”月婆婆柔声他说。
  “现在夜是已深了。”自依伶眼珠子忽然一转:“你们两位老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
一定很累,不如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再说好不好?”
  一直沉默在观战的马空群,这时忽然开口了:“对,两位老前辈先休息一下,有事明天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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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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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居然很亮,居然和江南的月色一样柔如春水。
  江南遥远,月色却更遥远,但是月亮一抬头就看见了,江南呢?胡三是江南生长的,却
己在这边城住了十几年。
  十几年来,未曾再回过江南一次,每当微醉时,每当午夜梦回时,他都会想起那遥远的
故乡。
  何时才能回故乡?何时才能见爹娘?——为什么游子总是离故乡那么遥远呢?今夜万马
堂三老板特别赏了五十坛酒给底下的人,胡三和几位比较要好的同事,在喝了一些酒后,大
家忽然都提议到小镇上的相聚楼去“玩”上一趟。
  所以他们现在五个人才会在前往小镇上的山路出现。
  虽是夏天,夜风却寒如残冬。
  但是胡三他们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衣服都袒得开开的,不知是因为酒意?或是相聚楼里
的“热情”?月色明亮,山路尽头朦胧,朦胧的仿佛有个人影仁立。
  人影仿佛是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脸色却苍白得跟死亡一样。
  大概同是万马堂的伙伴吧?胡三准备待会儿好好地瞧瞧这家伙是谁?明天好好臭他一
顿,居然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小镇去“玩”。
  胡三他们继续走着,没走几步,胡三才发觉对面的那个人居然没有走,他只是动也不动
地站在路中央。
  双方的距离并不大远,所以胡三他们很快地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喂,你是哪位?居然独自一个人跑——”
  下面的话,胡三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这时他已看清楚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穿着黑色紧身衣、脸色苍白的人,赫然就是昨夜被“吸血鬼”咬死的飞天蜘蛛。
  他不是死了吗?不是已被埋葬了吗?而且是胡三亲手埋的,怎么现在会跑到这里来?莫
非……胡三忽然打了个冷颤,他忽然想起一个传说。
  ——据说,被吸血鬼咬死的人,在第二天晚上也会变成吸血鬼。
  一想到这个传说,胡三他们五个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睛里都露出恐惧的表
情,但是目光却是停留在飞天蜘蛛的脸上。
  因为这时他们已看见飞天蜘蛛的嘴张开了,鲜血由嘴角流出,两颗虎牙居然比手指还要
长,在月色下看来,就仿佛远山之巅上的千年不化之雪柱。
  随着鲜血流出,飞天蜘蛛的喉咙里发出“咕格”的阴笑声。
  第一个想到跑的人是胡三,他的两条腿还真争气,居然还跑得很快。
  在跑的当中,他听见了四声惨叫声,看来他们四个都已经遭到吸血鬼的“吸食”了。
  胡三不敢回头瞧瞧看看,他怕一回头看见吸血鬼在后面紧跟着,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
头上传来一种声音。
  一种仿佛大鸟在拍打着双翼的声音。
  他忍不住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看见飞天蜘蛛张开双手,就像蝙蝠张开巨大双翼般的飞了
过来。
  胡三吓得腿一软,“啪哒”一声,坐到地上了,这时飞天蜘蛛正好落下,落在他面前。
  胡三来不及看清飞天蜘蛛脸上的表情,他只看见两颗很长的虎牙,越来越长的靠近他的
脖子,然后左颈上就感觉一阵刺痛。
  紧跟着,他发觉自己身上的血液直往左颈上冲,身体由腿部开始,越来越空,就仿佛一
个泄了气的皮囊。
  没多久,胡三整个人就瘫在地上,皮肤如包子皮般的皱了起来,脸色苍白里带点暗灰
色,他全身的血液已被吸光了。
  飞天蜘蛛放掉胡三后,仰起脸,迎向月色,满嘴鲜血直滴,他张嘴一声叫啸,然后人就
如编幅般飞起。
  飞向无尽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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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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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刀声
第一章 他想灌醉她
  “刀呢?”  “看不见刀。”“为什么?”  “因为听见刀声时,已经看不见刀了。”“刀声?”  “刀声一起,人己死。”  “所以只听见刀声,看不见刀?”  “是。”  昨夜回房后,躺到床上,叶开才发觉自己的背上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冷汗湿透了。  想起大厅上的元形之战,若不是白依伶出来解危,叶开还真无法想出后果会如何?追风叟、月婆婆五十年前就己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虽然现在年纪大一点,但武功这一门学问是不分年纪老少的。  而且追风叟和月婆婆的额头均隐隐露出淡淡的红光,这种现象只有在内功已达到了“运转自如”时才会出现。  大厅上的元形交手,表面上看来仿佛是叶开占了优胜,但叶开知道,除非他抢先出招,而且要一出手就用到“小李飞刀”,否则五十招之后,叶开必败。  照昨晚的情形看来,马空群仿佛不认识追风叟和月婆婆,更不知道白依伶和他们很熟。  由追风叟他们的口中,得知白依伶这几年来一直和他们,还有一位“王老伯怕”住在一起。  由这一点或许可以证明白依伶是白依伶,不是马芳铃,但叶开知道,她总不可能是白天羽的独生女儿。  她真正的身份恐怕连追风叟、月婆婆还有那位“王老伯伯”都不知道。  她究竟是谁?如果能知道她的身份,或许就能揭开万马堂这次的秘密。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如果白依伶真是秘密的关键,那么她的防护工作一定做得很好,要想解开,可能必须付出一笔很大的代价。  旭日东升。  太阳像是刚刚睡醒的处女张开朦胧的眸子般,将眼睛里的柔柔光芒投向床边的情人。  西方的天空还呈现出阴霆的灰色,晨曦已从东方照人了叶开的房间。  他一夜未眠,他竟然想了一夜事情,但眼睛却一点倦意都没有,反而有一种兴奋的光芒出现。  他一骨碌地跳下床,在床边做了六七十种奇怪的姿势,他的身体就好像一根面条般可以随着他的思想任意弯动扭曲。  在床上躺了一夜,而且没盖被子,手脚都已经要被这边城的寒意冻僵了。  所以他一下床,就赶紧地做这些怪异的动作,做到第十一个姿势时,他全身上下都已开始温暖,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精神振奋,容光焕发,心情也愉快极了,就仿佛一个睡饱了觉,养足了精神的人一样。  叶开精神抖擞地打开房门,将自己迎向可爱的阳光里。  林梢摇动,阳光闪烁地射人树林里。  地上还是潮湿的,树叶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雾水。  风吹叶动,叶动珠落。  踩着刚落下的露珠,叶开已走人了这片仿佛在世界尽头的原始森林。  这个树林是在群山合抱的一个山谷盆地里,山势到了这里突然低凹,所以风都是从上面灌了下来的。  现在虽然是夏未,虽然还未到树叶凋零的季节,可是地上已有了落叶。  就像是一个人往往会因为很多种原因要离开他的家一样,叶子也往往会因为很多种原因而离开它的枝。  叶开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走人森林最深处的一个远离红尘的绿色丛林最深处。  风依旧在吹,风中依旧充满了从远山带来的木叶芬芳。  骄阳虽艳,阳光却照不透这浓密的原始丛林,四下一片浓绿,浓得化也化不开,绿得就像是江南的春水。  除了这一片浓绿和叶开之外,天地间仿佛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在每一个浓密的阴影中,却又仿佛潜伏着不知名的怪兽,在等待机会,冲出择人而噬。  风吹叶动,叶动珠落。  “沙沙”的响声,在叶开的脚步问散了出来,他已看见小山丘。  小山丘。  一环黄土,无限荒凉。  这么平常的一个小山丘,会有傅红雪所说的那样诡秘景象吗?叶开不禁疑惑地看着小山丘,仔仔细细地看,四周绕了一圈,怎么看都看不出它有何怪异的地方来。  伸手摸了一下小山丘,顺手抓了一把黄土起来,土虽然是湿的,却和别的地方的黄土一样,凑近鼻子闻一闻,味道也是一样。  叶开将手掌倾斜,让手中的黄土慢慢地归还大地,脸上满是沉思之色。  “会不会是找错地方了?”  不会,叶开在心中否认着,他又看了小山丘一眼,奇怪,怎么没有见到傅红雪所说的情景呢?时间不对吧?应该像傅红雪一样,在凌晨的时候来,或许这个小山丘和怀春的少女一样会害羞,白天羞于见人,晚上才敢露面。  一想到怀春的少女,叶开就想起昨天在相聚楼见到的那位身穿白衣、目露怨妇般寂寞的苏明明。  想到苏明明,叶开的嘴角刚露出微笑时,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想不到你也知道这个小山丘。”苏明明忽然从浓绿阴影处走了出来:“更想不到你对这个小山丘也有兴趣。”  想到这个人,而又能马上见到这个人,实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你又怎么知道这个小山丘?”叶开笑着说:“难道你对这个小山丘也有兴趣?”  “我当然有兴趣。”苏明明也笑了:“我从小就让这个小山丘的传说迷死了。”  “小山丘的传说?”叶开精神一振:“你能不能说来听听?让我也迷死了。”  “我是可以说给你听,可是你要怎么报答我?”苏明明笑得还真好看。  “请你吃一顿。”叶开说:“或者带你到江南去玩一趟?”  “江南?”  江南也只不过是两个字而已,可是听到这两个字,苏明明眼里已露出了梦一样的表情,她忽然曼声而吟:“重湖叠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是柳永柳屯田的词。”叶开说:“没有到过江南的人,都想到江南去,可是如果你到了江南,你就会怀念边城了。”  叶开的眼里忽然露出了另一种离愁。  乡愁。  他的梦在江南。  江南在他的梦里。  他的梦中充满了浪子的悲伤和游子的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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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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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美丽的江南,杏花烟雨中的江南,柔橹声里多桥多水多愁的江南。
  苏明明的声音也变成像是江南般遥远:“你的故乡是江南?”“江南是我长大的地
方。”叶开淡淡他说。
  “那么你的家乡在哪里?”
  在哪里?边城。
  边城就是叶开的家乡。
  边城是他出生的地方。
  边城也有着他的梦,只是恶梦而已。
  恶梦虽已远,边城却依旧,人呢?白天羽夫妇——叶开的爹娘,他们已……叶开忽然用
力甩了甩头,就仿佛想甩掉恶梦般,然后他又笑了。
  “浪子四海为家,到处流浪,人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叶开笑着说:“说说你的
小山丘传说吧!”
  在酷热如烘炉的荒漠中,在热得令人连气都透不出的屋里,你依然可以看到远处高山上
的皓皓白雪。
  在你已经快热死的时候,远处的雪峰依然在望。
  只有在边城,你才能看见这样的奇景,等你身在边城,亲眼看见这种奇景,那么就算你
不是藏人,你也应该能了解,藏人的思想为什么会如此浪漫?如此神秘?如此空幻?这种思
想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造成的,经过了千百代浪漫、神秘而美丽的生活后,会产生许多的神
话。
  有最浪漫、最美丽的神话,也有最神秘、最诡异、最恐怖的一种神话,就是“千年恶
灵”。
  “古老相传,在大地的边缘,在世界的尽头,有一处比天还高的山峰。”苏明明的声音
仿佛来自那座山峰:“山上不但有万古不化的冰雪,有百年一见的奇兽,而且还有种比恶鬼
更可怕的妖魔。”
  “你说的是不是圣母之水峰?”叶开问。
  “是的。”苏明明又说:“在峰上的妖魔就是千年恶灵,它不但可以附在任何东西上,
甚至已炼成了人形。”
  她怨妇般的眼睛忽然露出种奇怪的光芒,仿佛在眺望着远方某一处充满了神秘、妖异而
邪恶的地方。
  叶开仿佛也被她这种神情所迷惑。
  “就在千所恶灵炼成人形的那一天,它来到了这个山区,统治着这里的人。”苏明明
说:“这里的人被它奴役了将近一百年,才出现一位救星,才出现一位‘神的使者’。”
  “神的使者?”叶开问。
  “神的使者来到了这里和千年恶灵斗了七七四十九天法之后,才靠神的一个‘法钵’将
千年恶灵锁在这个小山丘内。”
  “镇压?”叶开又问:“不是杀死?”
  “千年恶灵是杀不死的,它只是被‘法钵’锁住而已。”苏明明说:“神的使者告诉这
里的人,这个小山丘绝不能挖开,否则会让千年恶灵逃出。”
  “那么这个千年恶灵至今还被关在这个小山丘里?”叶开看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山丘:
“它被关了几年了?有没有一百年?”
  “四百五十六年。”苏明明说:“它己被关在这里有四百五十六年了。”
  “四百五十六年?”叶开有点惊讶:“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我算过。”苏明明忽
然笑了:“我祖父在我小的时候告诉过我,千年恶灵被捉的那一年正好是前六次彗星出现的
那一年。”
  “前六次彗星出现?”
  “今年是第七次。”苏明明说:“每隔七十六年出现一次,前六次不就正是四百五十六
年吗?”
  “前六次?彗星?”叶开沉思着,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么你知不知道千年恶灵出现
的那一年到被神的使者镇压后那一年一共距离多少年?出现的那一年是不是也是慧星出现的
那一年?”
  “不知道。”苏明明说:“只知道千年恶灵出现的那一年,天空中曾有过异象。”
  “异象?”
  什么样的异象?是不是也是彗星扫过天际的异象?叶开依稀记得古时候的人将替星称为
“扫把星”,因为它不但有一个长长的、像是扫把的尾巴,而且它每次出现都带来了不幸。
  今年它又带来了什么样的不幸呢?死人复活?古老的传说,古老的恶灵。
  这个小山丘里真的有一个古老的恶灵?它真的还活着?艳阳从树梢投射下来,将树叶舞
动的影子映在小山丘上。
  面对着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丘,叶开实在难以相信它的传说。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这种千年恶灵存在的话,那么江湖上的人又何必千辛万苦地去练什么
稀世武功?又何必去争强斗胜?你武功再高有什么用?你势力再大又能怎么样?也抵不过千
年恶灵的魔掌。
  这么诡秘的传说,这么怪异的神话,叶开不知是相信?是不相信?他不禁迷惑了。
  苏明明那如怨妇般寂寞的眼睛,凝视着叶开:“你在怀疑这些传说?”
  “不是怀疑,我简直就难以相信。”叶开苦笑:“这本来只是种古老美丽的传说而已,
没有亲眼看见,有谁能相信它到底是真?是假?”
  苏明明忽然露出种神秘的笑容:“是真是假?谜底就在这个小山丘,我们挖开来看看,
不就知道了吗?”
  “挖开?”
  苏明明点点头。
  叶开再次将目光落在小山丘上,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是解开谜底的唯一办
法。”
  他抬头看着苏明明,接着又说:“你不怕里面万一真的有千年恶灵?”
  “管不了那么多了。”苏明明忽然露出种狂热的神情:“从小我就期待着这么一天。”
  “怎么挖?”叶开笑了笑:“用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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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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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双手挖是可以,但是太费事了,还好苏明明已带着工具来,她从树荫处拿出了两把
铁锄。
  叶开看到她居然带了两把工具来,不禁苦笑:“看来你早有准备了,你早已算准我会帮
你挖。”
  苏明明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笑笑,递了一把铁锄给叶开,两人展开了挖掘行动。
  树影摇动,铁锄上下,汗珠一滴滴从额头上沁出,滴落在本就已潮湿的泥土。
  越挖,苏明明脸上狂热就越明显。那充满寂寞哀怨的眼神揉合着兴奋的光芒,散发出一
种无以名状的激情,更增添了她的魅力。
  她挖得比叶开更起劲,看来这古老的传说已在她的心里生了根、萌了芽,她对于解开这
千年的秘密,比叶开更心急。
  叶开当然也想知道这个小山丘的秘密,可是目的和她不一样,如果照傅红雪所说,这小
山丘会射出一种“变成人”的光束来,那么这个小山丘里一定就有着“合理的解释”,或是
“合理的装置”。
  叶开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可是最近他遇到的事,哪一件又能用“合理”两个字来解释
呢?一个随随便便、到处可见的小山丘,真的藏有千年恶灵吗?真的会射出那种“变成人”
的光束吗?日已当午,风却更急。
  风声呼啸,风吹身体如刀割。
  小山丘很快地就被夷为平地,露出那块青石板,在白天看来并不完全是白色的,而是带
有淡淡的青色,淡得就仿佛多年来未曾饮过人血的刀锋般。
  “看来这千年恶灵己被压成一块青石板了。”叶开看着青石板而笑着说。
  “不是被压成青石板,而是被压在青石板下面。”苏明明也笑着说。
  扶着青石板,叶开和苏明明不禁地对看了一眼。
  如果真的有什么千年恶灵的话,这块青石板将是放掉它的钥匙,虽然急着想知道这千年
的秘密,但真正到了紧要关头,两人也不免迟疑了一下。
  一看见苏明明的眼神更炽热,叶开轻轻他说:“掀吧!”
  坐马沉腰,双手贯人力气,用力一提,怪怪,这块青石板还真重。
  苏明明的脸已因用力而转红了。叶开只好在力气里再加点“内力”,然后随着一声
“起”,青石板已被掀至一旁了。
  没有白烟,没有光束,也没有什么异声,只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苏明明掩着鼻嘴,退后了二步:“好臭呀!”
  叶开虽然没有掩鼻退后,鼻子却也皱了起来,他在自己脸前,用手挥了挥空气,然后定
眼看向洞内,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苏明明看见他眉头一皱,也顾不了恶臭,立即上前一看,不禁脱口:“什么都没有
呀!”
  青石板一掀开,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长形的洞而已,洞内连只蚂蚁都找不到,不
要说什么千年恶灵了。
  “怎么可能呢?”苏明明瞪大了眼睛,眸中的那股炽热已逐渐消失。
  “说不定千年恶灵耐不住寂寞,早已偷跑出去了。”叶开又一笑。
  “费那么大的力气,结果什么也没有看见。”苏明明失望他说。
  “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可以吃了。”
  “可以吃?”苏明明一愣:“吃什么?”
  “吃饭呀!”
  在菜还没有端上来之前,苏明明看了这小饭馆一眼,然后就问叶开。
  “为什么不到我姐夫那儿去吃?”苏明明说:“相聚楼里什么都有,为什么不去那儿
吃?”
  “那里要什么,都得自己来,这是麻烦之一。”叶开说:“如果你姐夫萧先生看见我和
你在一起,保证他一定会对你说我是大色狼,这是麻烦之二,还要听麻烦之三吗?”
  “有麻烦之三?”
  “在这里可以避免遇见熟人。”叶开笑着说:“因为我想灌醉你。”
  “灌醉我?”苏明明脸上惊讶的表情,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是装出来的:“为什么要灌
醉我?”
  “男孩子要灌醉一个女孩子,通常都有好几百种理由。”叶开说:“我敢跟你保证,那
好几百种理由绝对比不上我这一种理由好。”
  “你这一种理由是什么理由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叶开笑得好神秘。
  苏明明又想问,这时小二刚好将酒菜端了上来,所以她只好停了下来,等小二离去后,
她急着说:“你不说,我就不喝。”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先喝。”叶开笑了:“只有先喝酒,你才能知道我这种理由到底是什么理由?”
  酒在樽里,杯在手中,人在樽前。
  人犹未醉,酒已将尽。
  他们已喝了一个多时辰了,却一点酒意也没有,尤其是苏明明,她越喝,眼中的寂寞却
越浓,浓得就仿佛百丈下的深潭沉水。
  在喝下第一杯,叶开就知道今天要想灌醉苏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了,自己如果能保持不
醉,就已是他的造化。
  喝一杯酒,吃一口菜,这是苏明明的喝酒方式,一个多时辰下来,少说也有三十多杯酒
了。
  三十杯酒,三十口菜,叶开真怀疑这些酒菜怎能装得进苏明明的肚子,看她瘦瘦的,食
量还真大。
  叶开酒是还可以喝,菜却已是不敢领教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摇摇头地叹口气。
  “你叹什么气?”苏明明问。
  “我真是一个很蠢的男人。”叶开说:“居然想去灌醉一个在边睡长大的女人。”
  他又叹了口气:“我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苏明明“噗嗤”笑出:“才喝一个多时辰而已,你就已喝不下了?”
  “是菜吃不下。”叶开笑了:“酒吗?再喝三个时辰,大概还撑得住。”
  他抬起头,看着她,又说:“你呢?”
  苏明明没有马上回答,她先笑了笑,先喝了一杯,再将空杯倒满,然后才看着他:“你
知道我从几岁开始喝酒?”
  “十五岁。”
  “十三。”苏明明说:“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已有很多人想灌醉我。”
  “结果呢?”叶开问:“被灌醉几次?”
  ——这个问题,只要是男人,大概都想知道。
  “我说从没有被灌醉过,那是骗人的话。”苏明明笑着说:“只有一次。”
  “一次?”叶开摇头叹息:“一次就已不得了了。”
  苏明明当然知道叶开的意思,她笑了笑,才说:“那一次是在我姐姐嫁给我姐夫的婚礼
上,被我姐姐灌醉的。”
  “被你姐姐?”
  “对的。”
  “你的酒量已经够‘吓死人’了,你姐姐不就连鬼都给她吓死了?”叶开说。
  “我姐姐本就是‘拉萨’有名的‘酒公主’。”苏明明说。
  “拉萨?伽十开微愣:“你说的可是藏人心目中的圣地拉萨?”“还有另外一个拉萨
吗?”
  “你和你姐姐都是在拉萨出生的?”
  “也是在那儿长大的。”苏明明说:“我们姐妹两人保证是拉萨的‘土鸡’。”
  “土鸡?”叶开又是一愣。
  “那是形容词。”苏明明笑着说:“在拉萨土生上长的人,都称为‘土鸡’。”
  五天连着地,地下黄沙,风沙滚滚。
  在边城地方的食物,大概很少会没有沙子的,吃一口食物,就等于吃一口沙,这也是边
城的特色之一。
  幸好叶开他们吃的这家小面馆的窗户,都糊着厚厚的宣纸,所以菜里的沙子就很少了。
  窗户不但阻挡了风沙,也使得那烈日减低了威力,可是热意却更浓了。
  没有风,也就驱不走热气。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的,有利就有弊,所以做人也就不必太斤斤计较。
  叶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再将手当扇子般的扇着,嘴里直呼气出来。
  大概是土生土长的“土鸡”已习惯这里的气候,苏明明不但一滴汗也没有,脸不红,气
也不喘的。
  “看来你应该是江南的土鸡。”苏明明笑着说:“这才刚刚开始进入夏天而已,你就已
这样子,等到了真正的夏天时,你怎么办?”
  “凉拌。”叶开也笑了:“我只有成大泡在水里。”
  苏明明刚想笑出时,她忽然听见一个仿佛是小女孩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放心,到了那时候,你说不定人已不在这狗屎地方了。”
  刚听见声音,苏明明就看见一个小小的小老太婆忽然问已站在她面前了。
  叶开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他实在想不透月婆婆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苏明明不认
得这个小老太婆,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老太婆,而且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这
么样一个人。
  这个小老太婆看起来不但特别老,而且特别小,有些地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老得多,有
些地方看起来又比任何人都小得多。
  这个老太婆实在已经很老很小了,可是她脸上的皮肤却还是象婴儿一样,又白又嫩,白
里透红,嫩得像豆腐,而且她的声音居然像是个怀春的少女般娇柔。
  苏明明发觉这个老太婆实在绝透了,她差点要笑出来,因为她发现这个老太婆正用一种
很暖昧的眼光看着叶开。
  叶开从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被人盯着看,尤其是女人,到了三十一岁的时候还是时常
被人盯着看,被各式各样的女人盯着看,他早就被人看得很习惯,可是自从昨夜被这个小老
太婆看了以后,他居然会被看得不好意思。
  尤其是现在,他居然又被月婆婆看得有点不自在,看得脸仿佛有点热热的。
  “你看什么?”叶开实在忍不住地问。
  “看你。”月婆婆回答。
  叶开故意叹了口气:“我已经是个老头了,你看我干什么?”
  月婆婆也故意叹了口气:“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不看老头看谁?”
  苏明明本来不想笑的,却偏偏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忽然发现这个小老太婆实在有趣极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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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5 19: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ZT古龙小说《七种武器》系列之《边城刀声》

第二章 迟暮的爱
  “你好!”苏明明实在忍不住想和这个小老大婆说话。“我很好。”月婆婆说:“非常好,好得不得了。”“你贵姓?”苏明明说:“到这里来有什么贵干?”  “我即不姓贵,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贵干。”月婆婆说:“我到这里来,只为了要做一件绝不是‘贵干’的事。”  “什么事?”  “你猜。”月婆婆像孩子般的眨眨眼:“你猜出来我就跟你磕三千六百个头。”  “磕那么多头会很累的。”苏明明摇摇头说:“我不想跟你磕头,我也猜不出你到这里来要做什么事。”  “你当然猜不出。”月婆婆笑了:“你一辈子也猜不出来的。”“那么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你说说看。”  “好,我说。”月婆婆忽然转身面对叶开:“我到这里来,只不过因为我想要脱光你的衣服,仔细看看你。”  苏明明笑了,她本来应该是愣住的,可是她笑了,因为她从来也没有听过么么荒谬可笑的事,她根本没有想自己会听到这种事。  叶开却笑不出来。  他本来应该是会笑的,通常他遇到了类似的这种事都会笑的,可是现在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太了解月婆婆这个人了。  了解她的任性。  追风叟的固执,月婆婆的任性。  一想到这一点,叶开就已笑不出来了,可是他还是在脸上硬挤出一点笑容来,不笑还好,一笑比哭还要难看。  “千万不要有这种表情。”月婆婆心疼他说:“这样会加速皮肤的老化。”  “我倒情愿我现在已九十几岁了。”叶开苦笑。  苏明明忽然将笑容收起来,用一种很正经的态度问月婆婆:“你真的要脱光他的衣服来仔细看?”苏明明说:“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现在有何不可?这里有何不妥?”月婆婆眯起眼睛看着苏明明。  叶开急着说:“不可也不妥。”  月婆婆回过头来:“为什么?”  “你那小小伶儿还没有指明是谁,怎么可以现在就要看呢?这是不可。”叶开说,“就算她己讲了,在光大化日这下,在这种地方,你觉得妥当吗?”  “好。”月婆婆说:“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这句话说完时,月婆婆就像她刚刚进来时一样的忽然不见了,若不是还有那股桂花发油香味在,苏明明会以为刚刚是她醉酒时的一场幻境。  叶开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将心中的紧张吁出,然后再拿起酒来压压惊。  “她真的会脱光你的衣服吗?”苏明明等他喝完酒后,才问。“如果你知道她是谁?”那么你就知道她会不会了。”叶开又恢复了轻松。  “她是谁?”  “你没有听过追风叟这个名字?”  “追风叟?”苏明明说:“没有呀!”  “月婆婆呢?”  苏明明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有个人叫叶开,是个胆小鬼,老太婆要脱他的衣服,他居然怕得要命。”  她根本不知道追风叟和月婆婆是什么人,又怎能了解到叶开会怕?所以叶开也不想再解释了,他只有苦笑,只有再喝一杯。  苏明明却仿佛不想就此停止,她又继续问道:“你刚刚说的小小伶儿是谁?是女人吗?是年轻的?还是老太婆?”  如果叶开不把昨夜发生的事说给她听的话,以后他休想过安宁的日子,所以叶开就把昨夜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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